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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德奎利亚尔

陈久长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作者简介    


陈久长 1964年调入外交部,先后任美洲大洋洲司副处长、驻美国使馆二等秘书、干部司处长、参赞、副司长、中国驻古巴和驻秘鲁大使。


提起哈维尔·佩雷斯·德奎利亚尔先生,许多中国人都知道,因为他曾担任联合国秘书长多年,早已闻名于世。1993年9月,我结束在古巴的工作任期后转任驻秘鲁大使。在到任初期拜会政府、议会、司法机构和各政党高层官员及社会各界知名人士时,就想到要拜会德奎利亚尔。

然而,自1991年12月离开联合国秘书长职务后,德奎利亚尔和夫人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国外(主要是巴黎),而他们的两个女儿,一个在葡萄牙,另一个在意大利。虽然德奎利亚尔在秘鲁首都利马有自己的寓所,但他很少回到国内,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我们无缘相识。

迟到的见面

第一次见到德奎利亚尔先生是在1994年9月16日。那天晚上,我应邀出席智利驻秘鲁大使举行的国庆招待会。在同秘鲁最高法院院长交谈时,走过来一位老者,经院长介绍,得知他就是德奎利亚尔。他身材较高大,头发花白,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和颜悦色,颇具学者风度。一见到他,我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该是过去从报纸图片上得来的印象吧。

我主动与他握手,说:“久仰大名。我是中国大使,见到您很高兴。”德奎利亚尔也彬彬有礼,伸过手来说:“欢迎你来我国工作。在中国,我有许多好朋友。”交谈中显示出他对中国情况的熟悉,颇有一种亲近感。



△ 佩雷斯·德奎利亚尔


德奎利亚尔1920年1月19日出生于利马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三岁时,他父亲病逝,母亲改嫁,从小由姑母带大,生活还较宽裕。1934年进入著名的秘鲁天主教大学攻读法律和文学。1940年跻身外交界。早期在秘鲁驻法国、英国、玻利维亚和巴西使馆工作,后相继出任驻瑞士、苏联、波兰、委内瑞拉等国大使。在国内期间,曾任秘鲁外交部法律和人事司、礼宾司和政治事务司司长,副部级秘书长和外事办公室秘书长,并主管与社会主义国家开展贸易的部际委员会。

他具有渊博的政治、法律、历史、地理知识,熟悉联合国事务。曾任秘鲁驻联合国常任代表和驻安理会代表,担任过第26届联大主席和安理会主席。他以善于调解国际纠纷著称。1957年至1977年任联合国秘书长瓦尔德海姆常驻塞浦路斯的特别代表,负责调解该岛希、土两族冲突。

1978年任负责特殊政治问题的副秘书长。还担任过77国集团主席。1982年当选为联合国第五任秘书长,为解决阿富汗问题、柬埔寨问题、中东问题、两伊战争、纳米比亚问题和中美洲冲突等重大国际争端,以及推动全球谈判、解决非洲饥荒和一些非洲国家的债务问题做出了积极努力。1986年再次当选连任联合国秘书长,直至1991年年底卸职。

德奎利亚尔离任后,秘鲁全国和平委员会授予他名誉主席称号,多个国际组织和企业集团聘请他兼任职务。他这次回国,秘鲁媒体普遍猜测是旨在探测民意、为来年参加总统竞选做准备。

登门拜访

1994年10月,我馆得到外交部的指示,要大使立即约见德奎利亚尔一次。由于一个月前我刚见过他一面,于是提出想登门拜访他。他很高兴地接受了。

那天下午,我和夫人陈镇坤驱车来到他家。这是一座位于富人区的两层楼房的别墅。德奎利亚尔先生和夫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让我们在客厅沙发上就坐,他夫人亲自用银质咖啡具给我们泡制好咖啡。

我们相互问候、寒暄几句之后,我即表明来意,说此次来的目的一是看望中国的老朋友,二是有一件事想请他帮助。德奎利亚尔表示感谢,并说:“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接着,我按国内指示的意思对他说:“我们获悉,法国将于今年10月22日至明年2月20日,在巴黎拉台芳斯大拱门展厅举办‘丁丁在西藏’展览。展品是根据比利时系列连环画《丁丁历险记》中‘丁丁在西藏’为题制作的,其中含有鼓吹西藏独立、攻击中国政府的反华内容。该展的举办是1993年初,由法国人权基金会与比利时埃尔热基金会签约确定的。

中国在西藏问题上的原则立场是众所周知的。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承认西藏是一个独立国家。您是中国的老朋友,我们之间有着很好的关系。我们不愿看到有人利用您所领导的法国人权基金会从事破坏中国统一、攻击中国的反华活动。我们希望您能够施加影响,尽快制止这种行为。”



△ 《丁丁在西藏》片段


德奎利亚尔说:“数日前,我收到中国有关使馆就此事发来的传真后,当即转至法国人权基金会执行主任,要他关注此事。”接着又补充道:“我对涉及中国的事一向很谨慎,态度明确。据我所知,‘丁丁历险记’是描写一个青年冒险家的故事。如果是介绍旅游知识倒也无关紧要,倘若介入政治,有伤害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感情的内容,那是很糟糕的,连法国政府也会受牵连。”

他表示:“我今晚立即打电话或发传真去巴黎。虽然为了回国从事政治活动,我已辞去法国人权基金会主席的职务,权力受到限制,不像过去那样,但我要明确表明态度,提出意见,以避免出现冒犯中国的内容。”

我对德奎利亚尔先生对中国立场的理解和友好合作的态度,表示高度赞赏和感谢。

一贯对华友好

德奎利亚尔先生对中国一贯怀有友好感情。这不仅表现在他担任联合国秘书长工作期间,与中方经常协商、密切合作,而且在离职之后,仍然十分关注和公正对待中国的事情。

1992年7月13日,在香港花旗银行发起的一次讲演会上,他谈及中国人权问题时说:“人们对人权问题赋予太多的政治色彩,他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较基本的人权上。”

“生存的权利是人权的根本所在,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来生存,那么谈何人权。”

“一个文明国家的标志就是它对其最不幸的公民所表现的关切。人权和发展应该同步进行。”

他明确指出:“由于中国在履行最基本的人权——解决人民的温饱和生存问题,而且做得比较成功,所以中国的人权记录比其他许多国家好得多。”

他批评有人对中国侵犯人权问题的报道“过分夸大了”,并说:“作为一名律师,我必须根据证据行事。我认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说中国存在着大量侵犯人权的现象。我一直在努力获得证据,但是我都没有得到任何的证据。”



△ 德奎利亚尔


1995年,秘鲁总统大选提前一年拉开了竞选的序幕。1994年2月,德奎利亚尔在访问萨尔瓦多时曾表示,他不会谋求竞选总统,因为自己一直是职业外交官,还有自己年事已高,不宜在这个年龄再从事政治。

但是,秘鲁一些在野党和知名人士呼吁、支持他出来竞选总统,认为他是反对党能与现任总统藤森一比高低的最佳人选。5月21日,他在巴黎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只要有诚实和公正的选举条件,他“将参加总统选举”。9月22日,他正式宣布以独立人士身份竞选下届总统,并组织“秘鲁团结”运动助选。德奎利亚尔参选总统一事,一直受到秘鲁社会和各国驻秘使节的关注。

1995年3月6日晚,我在使馆宴请德奎利亚尔夫妇。一同出席晚宴的有他的竞选搭档——第一副总统候选人格拉希拉·费尔南德斯(女)夫妇和第二副总统候选人圭多·本纳诺夫妇。

席间,总统大选自然成了热门话题。我趁机请德奎利亚尔介绍他对目前大选形势的看法、各派政治力量的对比和对选举前景的估计。他着重分析了主要对手藤森的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也客观地说了他领导的“秘鲁团结”运动在前段取得的进展和存在的困难,表示在未来一个月的冲刺阶段,他们要继续努力。最后,我举起酒杯向他敬酒,说:“您在国内国外威望都很高,祝愿您竞选成功!”德奎利亚尔先生高兴地表示:“如果我竞选成功,中国又多了一位好朋友。”



△ 1982年8月,邓小平会见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


1996年8月20日,德奎利亚尔来使馆见大使,我热情地接待了他。他首先告诉我,两三个月前,他去了北京几天,参加一个国际会议,以后还想去广州看看。他又说,他曾两次访华,与邓小平会晤中,深感中国领导人思维敏捷,有很高的智慧。黄华、钱其琛、李道豫等都是他的好朋友。

这次交谈,德奎利亚尔先生显得既很随意,也很真诚,看来他也把我当成好朋友了。在我谈及香港将于明年回归祖国时,他不假思索地说:“香港是中国的领土,回归是必然的趋势。香港的回归对台湾问题的解决也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说到这里,我顺势说明同解决香港问题一样,我们对台湾问题的解决也是采取“一国两制”的方针,争取用和平的方式实现祖国统一。希望他领导的“秘鲁团结”运动的议员们在涉台问题上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

“我是中国的老朋友。”德奎利亚尔先生说,“在此问题上我的态度一贯很明确。台北驻秘鲁经济文化办事处在利马很活跃,经常给我送材料,还多次邀请我出席他们的活动,我都拒绝了。请你放心,‘秘鲁团结’运动的议员也不会上他们的当。”



△ 1996年11月2日,陈大使为庆祝中秘建交25周年在使馆举行招待会,联合国前秘书长德奎利亚尔(左2)出席庆祝。图源:《走进神秘国度》


1996年11月2日是中秘建交25周年纪念日。我在使馆举办大型庆祝招待会。与此同时,秘鲁邮电部特制一枚纪念邮戳,在招待会上举行签名、盖章仪式。邮戳上刻有秘中两国国旗和“秘中建交25周年纪念”的西文字样。出席招待会和仪式的有秘鲁政府高级官员、各界知名人士和华侨代表共300多人。

德奎利亚尔先生也应邀与会。他热情地向我表示祝贺,说秘中两国虽然相距遥远,但建交25年来各方面关系发展顺利,相信两国关系今后会越来越好。他还与秘鲁外交部主管副部长、邮电部副部长、议会副议长、总检察长、最高法院院长等人一起,在盖有纪念邮戳的特制证书上签名留念。

信赖中医药

秘鲁是华人移居最多的拉美国家之一。早在1849年10月,首批70名华工抵达利马。到19世纪80年代,来秘鲁的“契约华工”已超过10万。据说,目前第三、四代华裔加上华侨、华人总数已达百万之多。

众多的华人分布在首都和全国各地,他们带去了中国文化和传统习俗,其中包括中医中药。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医药在当地百姓中广为流传。就在20世纪80年代,秘中文化协会曾组织秘鲁医生到中国考察学习针灸针麻技术,还聘请中国大夫去利马举办训练班,传授针灸疗法。

德奎利亚尔先生对中医中药是早有接触和了解的。在我那次登门拜访时,他顺便谈及中国针灸的好处,说他在很小的时候,有处皮肤出了毛病,当时找到中医诊所,中国大夫用针灸为他治疗,效果很好。接着他问我:“现在利马还有没有针灸大夫?”我告诉他:“还有,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他说他近来又有点问题,如中医诊所同意,可请大夫每星期去他家一次。我肯定地回答说,这没有问题,可立即办理。



△ 1994年10月,为联合国前秘书长德奎利亚尔看病的来自上海的周大夫(左1)及丈夫(左3)、女儿(左4)同作者夫妇合影。图源:《走进神秘国度》


我满口答应德奎利亚尔的要求,是因为与使馆有密切联系的华侨中,正好有一位女大夫。这位大夫姓周,上海人,中医学院毕业,曾当过教师。有位到中国学习针灸的秘鲁学生回到利马后,请周大夫去秘鲁合作开业。

周大夫擅长针灸疗法,又有实践经验,当地一些高级官员都请她治病。于是我约周大夫来使馆,向她介绍德奎利亚尔的情况和要求。周大夫表示,像德奎利亚尔这样的中国老朋友,她一定尽心尽力服务。两天后,我托夫人陈镇坤带周大夫去德奎利亚尔家,与他面谈安排治疗事宜。据事后了解,德奎利亚尔先生对周大夫的医术和治疗效果感到满意。

1996年7月,在见到德奎利亚尔先生时,他主动向我提及中国有一种中成药,名叫“忘不了”,他以前吃过,效果不错。不知在利马能否买到?对此药,我这个中国人都没听说过,但我答应找一找。随即我便向国内写信,商请外交部拉美司帮助解决。拉美司主管同志很理解与配合,迅速买了10盒托近班信使带给我馆。

收到药后,我立即通过电话告诉德奎利亚尔,准备给他送去。他坚持要亲自来使馆取,这就是前面说到的1996年8月20日来使馆的缘由。我把药交给他时,他十分高兴地说:“老年人都需要补脑,此药效果很好。”几天后,他还特别给镇坤送来一盆鲜花表示谢意。




-End-

文字 | 《纵横》2005年12期

作者 | 陈久长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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